“我的……力量……”

仇無衣隨手解開了纏在變異夜叉族屍體上的重弦，擡起了手掌，略有些混亂的掌紋清晰可見，仍然是一只屬於人類的手。

沒想到自己的武器居然不是打造出來的兵刃，它們居然一直存在於身體當中。

能夠承受極大力量的重弦，鋒利如刀足以將敵人瞬間分屍的銳弦，無影無蹤又能化作堅盾的隱弦，以及百般變化，能夠編織成諸多模樣的生弦，只要一個意念，就會自動在指尖生成。

無需擔心消耗，無需擔心被破壞，源源不斷地生成。

只是仇無衣還是覺得有點奇怪，那就是弦的種類，四種弦固然數量不少，但總覺得還應該有一條，可惜搜刮枯腸也找不到半點相關的記憶。

然而，擁有這種力量……難道還能算做人類麽？

一陣茫然湧上仇無衣的心頭，眼中的這只手的的確確是自己的手，看起來卻如此的陌生。

我到底是什麽？為什麽會墜落在完全沒有意義的地方？

仇無衣很快打定了主意，決定在解決這件事之中正式開始新的旅行，尋找自己記憶的旅行。

不需要因此而迷惘，不知道的東西，只要去尋找，就總有一天會發現真相。

情緒平覆之後，仇無衣先檢查了一番變異夜叉族的屍體，它的確已經死透了，屍體在雪天很快變得冰冷。

仇無衣忽然想起了什麽，連忙脫下外衣，在地上找了半天，才找到一些散亂的金屬線，將外衣的裂口勉勉強強地縫上。

對於常人來說，傷口愈合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，難免會帶來一些麻煩，至少先掩蓋一下再說。衣服上的血跡也頗為可疑，仇無衣用雪搓了好久，才勉強讓血跡變得淡了一些。

處理完一切之後，仇無衣先把變異夜叉族的屍體放在一旁，準備一會兒帶下山，開始著手新的探索。

沿著狼藉的山道，很快就來到了山的核心部分，不知為何，魔獸屍體的數量反而減少了，意外地有些安靜。

相應的，心中的不安感覺幾乎已經抵達了高峰，就像有一雙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在死死盯著自己一般，汗水悄悄地自仇無衣的面頰劃過，未等落地就凍成了細小的冰粒。

感覺實在是太壞了，然而真的什麽都沒有，天上，地下，一切都是空蕩蕩的，甚至連魔獸的足跡都沒有波及到這一帶。

到底是什麽東西在引發異變？

仇無衣沈著地踏出有節奏的腳步，每一步都承受著精神上的巨大重壓，不可預見的未來，潛藏起來的危機感，這一切都是無形的壓力。

“嗯？”

當左腳踩在雪白的地面上，響起嘎吱一聲的剎那，仇無衣突然皺起了眉。

錯覺？

如此想著，仇無衣連連快速踏出好幾步，靜下心努力地分辨心中危機感湧來的方向。

沒有錯，感覺突然變弱了，也就是說自己距離散發出危險感覺的東西越來越遠。

這又是怎麽一回事？

仇無衣往回走了兩步，恍然大悟的神情立刻浮現在他的臉上。

有某種東西埋在地下，以這件東西為圓心，危險的感覺向外不斷擴散，這種危險感覺，應該就是幹擾生物使之發狂的力量。

想到了這一點，仇無衣立刻鎖定了一個位置，腦中構思了一下，指尖爬出的生弦靈活地扭成了鏟子的模樣，幾根重弦沿著鏟子的外緣將其層層加固，不出五分鐘，一把有點笨拙的鏟子已經出現在手中。

有了家夥，仇無衣開始挖起腳下的土。

進度比想象中快很多，而且挺蠢的，一個硬硬的東西立刻碰到了鏟子，仔細一看，腳下那一塊露出地面的“石頭”十分可疑。

仇無衣挖掉周圍的積雪，瞳孔驟然縮成針尖般的大小，目光中浮現出劇烈的疑慮與敵意。

挖出的東西看起來特別眼熟，根本就是在樹人巨怪屍體之中發現的石柱，只不過這一根石柱要粗大許多，除了大小以外，二者可以說完全相似。

如果說一根細小的石柱能夠擾亂樹人巨怪的精神，比它粗大三倍的大石柱應該足以擾亂人類。

確認了石柱的力量對自己無效之後，仇無衣將它整根挖了出來，這一根石柱與他的身高差不多等同。

挖出石柱之後，危險的感覺不僅沒有消失，反而變得更加濃厚，說明隨著自己與石柱的距離變近，所受到的影響也會越來越深。

怎麽辦？

仇無衣一時之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，總不能放任不管，就算可以將這座山當做危險地帶圈起來不讓外人進入，這也不是長遠之計，萬一石柱的力量能夠不斷增強怎麽辦？現在一切都是謎，決不能對其報以任何的僥幸心理。

重重生弦纏繞成了錘子的模樣，以大量重弦加固的錘子也同時增加了它的重量，仇無衣揮起手中的錘，向著橫放在地上的石柱狠狠一擊。

深山之中，突如其來的巨響掀起一陣小小的雪崩，仇無衣揉著發麻的手臂，一臉苦笑。

就算是使上全身的力氣，連錘子都用上，結果還是對這堅固的石柱毫無辦法，至少以現在的力量是不可能破壞的。

那麽還是將它深埋吧。

仇無衣想不出別的辦法，稍稍歇息了片刻，準備繼續挖坑。制造出大量的生弦與重弦之後，仇無衣發現自己的體力消耗很大，雖然靜坐一會兒就能恢覆，但這是一個警鐘，以後在戰鬥中還是要盡量節約。

身體休息的時候，仇無衣的大腦沒有休息，多出的記憶需要整理，這是一個特別龐大的工程，很快就讓他陷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，迷茫之中，手指忽然無意中碰到胸口掛著的東西。

“咦？”

仇無衣的雙眼忽地張開，爬起來手忙腳亂地解開了脖頸上掛著的吊墜，這是一個能夠保存物品的空間盒子，現在空蕩蕩的，除了一些奇妙卡片以外一無所有，從裏面容納物品的空間來看，似乎勉強放得下這個石柱。

說做就做，仇無衣集中精神，將吊墜貼在石柱之上，慢慢地輸入能量。

嗖。

碩大的石柱真的被收入了吊墜，真正可喜的是空氣中詭秘的氣氛隨著石柱的消失而瞬間消散了，心中危險的感覺也同樣變得無影無蹤。

這個意外收獲令仇無衣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釋然的笑容，看來石柱的力量並不能隔著異空間揮發，當然，就這樣把它帶走也不是個聰明辦法，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好些。

心情輕松，仇無衣迎向太陽懸掛的方向，如同剛剛睡醒一般伸了個懶腰，伸手拎起變異夜叉族的屍體。

冬天日落的時間很早，現在的太陽距離完全落山只剩下幾寸的距離。

山下。

用木頭搭成簡單的圍欄，三個等待仇無衣歸來的人圍著比夕陽還明亮的篝火，沈默不語，每個人臉上都是緊繃繃的，一點表情都沒有。

“剛才聽到的聲音，顯然是那東西的叫聲。”

慕紗給篝火加了幾把木柴，面色凝重得像一塊鐵，她深知變異夜叉族的強大之處，也熟知它的嚎叫。

“說好天黑之前回來的……”

老虎的鼻子不住一抽一抽，天氣又幹又冷，篝火能夠溫暖身體，卻不能溫暖無法靜下來的心。

“所以我這不是回來了麽？”

溫和的聲音勝過幾百個火堆，頓時將老虎凍得瑟瑟發抖的心臟暖了過來。

誰都沒有發現仇無衣已經悄悄接近，這裏面多少帶著一點惡作劇的想法。

“你……這……這是……”

陳智力還沒等仔細端詳仇無衣，首先看到的卻是他身上扛著的龐大屍體，已經死去好久的變異夜叉族依舊猙獰可怖，嚇得陳智力猛地一蹦，差點踩滅了篝火。

“幸不辱命。”

仇無衣將變異夜叉族的屍體放在地上，與老虎啪地一擊掌，自信的笑容足以壓倒正午的陽光。

“果然是它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
慕紗好像非常害怕一般，木然地呆立許久，突然爆發出一陣幹澀沙啞的狂笑，沒有半點喜悅，只有一種浸透了痛苦的解脫感。

陳智力悄悄拉著仇無衣與老虎退到了一邊，任憑慕紗一個人發洩，五十年，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一切，沒想到那些記憶仍然歷歷在目。

只不過今天之後，過去的種種傷痕不再是噩夢。

“那東西，很厲害吧？”

陳智力突然向仇無衣問道。

“還好，拋棄了人類智慧的生物，註定勝不過智慧的力量。”

仇無衣沒有主動回答陳智力的疑問，關於“人類”的定義，現在仇無衣也不敢輕言。

過了半響，慕紗的狂笑才漸漸止住，臉上終於找回了以往的平靜。

“謝謝你了，我代表五十年前與先祖同往的族人們感謝你，接下來關於這座山的異變，我們該怎麽辦？”

慕紗堅持著夜叉族的古老信仰，認為逝去的族人會與先祖同在。

“對了，異變的事，我想問問，這附近還有上次看到的那種石柱麽？”

仇無衣問道。

“應該還有不少，鎮子邊上我記得還丟棄過一些。”

陳智力不毫不在意地回答道。

“啊？”

仇無衣頓時如五雷轟頂一般，怔在三人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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